那一年，我只有六岁。
    隆冬时节，马车在冻实了的土地上不紧不慢地行进着，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好象主人没有喂饱，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，我坐在马车驮着的那只又厚又重的木匣子上，两只脚从木匣子顶端搭拉下来，只差一点就碰到车老板和爸爸的肩头了。
    离开那家医院的时候，奶奶让我哭，我却觉得穿了这一身白衣服，样子一定很好玩，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。我想不通：妈妈这次睡觉为什么睡得这么死，为什么要躲到那么厚的木匣子里去睡，奶奶为什么非要我哭不可。
    我哭不出来，奶奶就说我命硬，自己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，濡湿了我的前胸。现在，我在木匣子顶上坐着，两只手擎着那根缠了许多花花纸，头上贴了一些乱七八糟纸条的木棒，大人们叫它“招魂幡”。刚开始，我觉得很威武，因为，有许多大人和孩子都在路边盯着我看，用手“羡慕”地指点我，我便努力地把那根棒棒举得更高更直，像一面旗帜。